大同市位于大同盆地,大同盆地的前身是一片汪洋,史称“大同湖”,因面积范围广阔,亦称大同海,今天若想感受亿万年前的壮阔,必须来一趟荞麦川,在山与海之间,让身与心轮回震荡。
荞麦川山顶风光
登山
荞麦川是个村名,位于浑源县东北隅。坐标,浑源北高速公路出入口,转向沙圪坨镇,出镇向北,一条村通水泥路会直接把访者带到村里。为何以荞麦川给村命名,找不到可依据的资料,估计此地适宜种植荞麦吧。据说荞麦多植于高寒冷凉区域,这么一来,推想荞麦川村的地形也比较高冷。
路在山间盘旋,只容单车经过,内侧山壁,外侧山坡,有一段较低缓,路基与河滩相连,河中可见丝丝轻波散漫流敞,河滩上植被茂密,常有一人高的植物肆意张开枝叶随着山风摆动。说实话,没啥美感。
花草芬芳悠然吐香
走着走着,河转身离去,路面抬升,呈30度以上的斜坡,朝着山间一个小村蜿蜒,那就是荞麦川。山路两边风景变换,眼界逐渐开阔,蓝天背景下,大地换出另一番雄阔的气象。入村,见一排排青石民居错落,三两农人路边闲聊,似与先前听来的景致不同,询问后才知,目的地尚在村东,路还得走,山还得登。
路色变成赤红,没有现代建筑材料的加固,车行其上,难免心虚。常见淡*、灰*的乡间土色,红土让人惊奇,存储不多的地理知识匹配出云南、贵州,为何荞麦川的土与数千里之外的土壤颜色相近?带着疑问抬头望,巨大的风力发电的轮叶慢慢转动,它回答不了,破解谜题需要实地踏访。再向前,山路更窄更陡,只能迈开双腿向前,一步步走向最高峰。
了然。原来一路登临的,竟然是平日里只能远观的六棱山系的一部分,每每从京大高速驶过,总会向南望见的壁立高峰,此时已在身边。向东望去,依稀可见近年小有名气的广灵甸顶山、六棱山主峰*羊尖。
山间有汉白玉岩层露出
坊间似有“大同无山可游”的约定评语,不知从何而来。或许大同盆地相对平整的沃川消减了人们对山的感觉,或许荒石硬土的体态肌理屏蔽了人们登山的兴趣,故本地人对山的向往总在远方,以至于花销路费盘缠远行登高,忽略了近在身边的天地奇观。
莫名记起一句广告词“山高人为峰”,年少时着实被忽悠过。如今置身山巅,才知山有多高,人有多小。环望四周,天阔无边,大地苍茫,似真若虚,如同置身梦幻玄境,难怪有人说大景无形。
见海
荞麦川的山归属六棱山系,山形自然相近,北边尽是嶙峋险崖,仿佛被某种神工伟力用力砍斫过,形成一道高数百米的黛青屏障。
这种力量叫地质运动。查资料,始于上新世末。上新世,是地质时代中第三纪的最新的一个世,距今万年开始,万年前结束。彼时,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,地壳大幅度抬升,不同地质板块间相互挤搓,原先深埋的地层被抬出,成了山。
山来了,海走了,这海叫“大同湖”。关于“大同湖”与“大同海”的称谓,在上世纪初的学界曾有过小小的论争,称湖者,因其地处内陆;称海者,因其水面广大。其实,称海称湖都没错,因为古人文字中的海与今天的海定义不同,茫茫无际晦隐无边的大泽,皆可称海,如《禹贡》中的西海,即今天的青海湖,北海,是今天的贝加尔湖。
大同湖有多大?站在荞麦川的山顶举目四望,可知大概范围,南界大约抵六棱山下,西面直到百里煤海口泉、云冈两道沟,北面跃采凉、孤山、小石子,向东与河北相接,到阳原、蔚县一带。这个范围的界定既有地层遗存的证据,亦有古人类活动遗迹的圈划。前者多见植物动物化身石中,时有出土,传递出湖海的信息。
奇石耸立望北岳
荞麦川上也有吗?答案肯定,就在风电基座旁的散石中。散石呈片状,浅*、暗红、深褐,颜色多样,地质学上称其为太古代片麻岩,属古老变质岩的一种,常含丰富的地质信息,被用来推测地质构造的成因和发展。
俯身寻找,脚下便有发现。捡拾的一个石块中,分明融着某种植物的形状,与中学自然课本中所绘的远古水中蕨类植物相似,小小的发现让人兴奋,恍惚间时光倒转,荞麦川又是那般烟波浩渺的模样。
归来查资料,才知登山时所见的红土也是大同湖遗存,规范表述为“紫红色泥土积淀成的湖相层”。这么说来,之前登山之路所过之处,实为两百年的湖(海)底世界,奇妙。
草原风景
地质板块运动抬升的山体,通常一边陡一边缓,站在荞麦川上看六棱山亦然,北面的立崖成为大同盆地的南缘,转过山南,已是别样的柔美风光,如果一定给出定位,草原两字较为合适。
山南的坡是和缓的,在阳光的照射下,层层堆叠出宏旷的空间感,久望会有悠远韵味。或许是山北的高崖挡住北风的寒意侵袭,山南的植被覆盖更密更浓,盛夏时节,无论是平展的坡,还是幽静的谷,皆被绿色洇染,颇有仙境画卷的味道。
山体多石,注定木少草多,草原般的风景由此而来。草是恣意生长的,茂密相连,没放过一处空隙,即便在搬迁遗弃的夯土墙,也可见它们扎根。草是强壮有力的,茎叶挺阔,较以都市里的同类,无一丝矫情或造作,外观也有温柔,但温柔中包含锋芒。
此草与此山结合,内涵丰富自不必言。说它是草原,似乎有些牵强。因为画面太浓太美太烈,普通草原达不到如此层级。强壮茂密的草与柔和弯转的山,已是油彩般的效果,再加上云、蓝天,目光挪移,画卷天成。云是大朵大朵的,静静地悬挂在草的上方,衬托着天空的蓝更加透亮,不时有几处榆杨闪入,画面又多出几分灵动禅意。
画面朝东延伸,不远即是广灵的甸顶山风景区。这两年受新冠疫情影响,大同人游玩的脚步开始转向本乡本土,甸顶山成为新晋打卡地,常有人上传图文视频,直白地表达美景诱惑,其实,甸顶山与荞麦川的地理相通,景色相近。因无游人过度打扰,个人感觉后者比前者更美。
甸顶山属高山草甸,荞麦川也属高山草甸。草甸有草还有花,虽不知道它们的科属名称,但并不妨碍觅花之乐。赤橙*绿兰靛紫,生机盎然满山间。遇一牧牛的老人指点花名,才知蓝色是白头翁、紫色是马兰、蓝色是翠雀、红色是桔梗,白色是百合,还有一朵,他也不知道,用手机拍下以软件识读,竟然是雪绒花。
雪绒花,英文Edelweiss,又名火绒草,菊科火绒草属的多年生草本高山植物,著名的高山花卉之一,在欧洲被誉为阿尔卑斯山的名花。荞麦川这朵叫不上名字的芳香真是雪绒花吗?果真如此,这山又有一番意想不到的情趣。(温鹏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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