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苏沫
01
深夜醒来，袁山的胳膊在我脖子下面，像是固定了一样。我刚推开，他又条件反射似地抱住了我。
曾经这是个温暖的臂弯，没有他的胳膊当枕头我睡觉都不踏实，如今却只让我觉得窒息。
窗帘被微风吹了起来，一个黑影闪过，像是有什么东西窜了出去，我就这样睁着眼睛捱到了天亮，一刻也睡不着。
都说七年之痒，就像流感一样躲不过，如果不是那一天，我始终以为自己就是那个最幸运的例外。
那日女儿闹着要吃爸爸公司对面的冰淇淋，我便没有打招呼带着孩子去了。
餐厅人并不多，却没想到袁山也在，正在和一女人聊着。那女人的肚子已经隆起，虽不见得眉眼精致，却有着我没有的妩媚妖娆。
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给袁山，我分明看到袁山不自觉的挠了挠鼻子。七年了，我对他早已了如指掌，这个小动作意味着他遇到了难搞的事。
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，我逃似地回了家，一瞬间觉得手脚冰凉，像掉进了冰窟窿，身体不断的下沉。
我知道，自己的婚姻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。
02
我和袁山是相亲认识的，认识他之前我刚经历一段失败的恋爱。
那段最灰暗的日子，袁山陪着我发呆，陪着我哭。
一个初冬的清晨，袁山从早点摊带回来一碗我最爱的甜豆花，我眯着眼偷偷地从被窝里探出头。豆花的热气缓缓的上升，一股幸福温暖的感觉升腾了起来，我突然觉得心一下子就填满了。
我的心就这样慢慢地被捂暖了，或许是真的吧，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，就是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。
后来袁山总会默默地准备一些小惊喜，或是几朵玫瑰花、或是一束洋桔梗、有时还有一个好吃的小蛋糕。
恋爱最初时的这些小确幸，总是最美好的回忆，付出的人心甘情愿的付出，接受的人理所当然的享受，连空气里都洋溢着甜腻的幸福。
就这样，我们也就顺其自然地结婚了。
回想从相亲，到如今一起奋斗，也算是实现了财务自由。袁山在一家公司做高管，每月总有几天飞来飞去。我全职在家带孩子，日子过得也算是幸福。袁山待我自然无话可说，有求必应，纵容爱惜如女儿一般。
袁山不仅是个好丈夫，也是个好爸爸，在工作之外的时间，几乎都是陪着我和女儿。周末他还会准备晚饭，让我多多休息。他为了教育女儿，自己主动看了很多育儿书籍，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“丧偶式”育儿。
妈妈说我是积累了很多福报，这辈子才能如此顺畅，或许到现在，我的福报就没有了。
前几天，他出差回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猴急，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好久都不出来。我很想问：“她是谁？”终归没有问出口。
有些话一旦说出口，怕便无退路可走，只有离婚一条路走到黑了吧。我主动的贴过去，滚烫如火，他却背过去说：“累了，早点睡吧。”
我不敢去找袁山直接把这件事情确定，确切来说我是不忍心自己的幸福婚姻，就这样破了一个洞。
在我还没想到解决办法之前，又一件事情发生了。
袁山说他的一个远房表妹来到了我们的城市，不幸出了车祸，所以他可能会不定时去照顾她。
我们之前是完全相互信任的。
袁山没有想到我医院，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，我差点没有站住，就是那天我在餐厅见到的女子。
我实在不想将这样的丑事张扬，亲友中也无一人能诉衷肠。那个妖娆的女子就这样一直闷在心中，心情郁结必影响内分泌，还假装着没事人一样，三十多岁的我看着已有了憔悴的模样。
我竟从没有想过离婚，后来独自去了一个的寺院，找了个相传有名的人占了一卦，人总是在无望中给自己寻找希望，而卦却像懂我心思：“往前走，莫回头。”
那人说：“他待你不错，姻缘未尽。”
我苦笑：“我待他亦不薄，世间情分相持，怎断对错。”
从寺庙回来，袁山已在厨房忙活，我最爱的糖醋排骨在桌上冒着热气。
放在以前，我早已迫不及待的捏一块先吃为快，如今却觉得这猩红色如此刺眼，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不觉一阵恶心，分不清恶心的是排骨，还是眼前的这个人。
03
我就这样拖着，能拖一天是一天，医院里的那个女子。
袁山表现也与往常无恙，除了夫妻之事。夜里，袁山摸索着想亲热，无奈怎么也不能成功，我不知道是该可怜他，还是可怜自己。
那女人倒还是守规矩，并没有做任何骚扰的行为。如若不是那日餐厅所见，以至于后来*气不肯告诉袁山，医院，我可能至今也蒙在鼓里。
后来我总觉得胸口烦闷，洗澡时无意中在右乳处有一疙瘩，医院检查，孩子眼尖：“妈妈快看，爸爸在那边！”
我远远望过去，医院门口纠缠，医院。医院里面拽，那肚子像是快要临盆，已经往下坠了。
我宽慰孩子：“你看错了，那不是爸爸，爸爸今天出差了。”孩子似乎不太相信，到医院大厅了还不断地回头望。
经过繁琐的抽血检查等手续，医生看完报告脸色凝重地说：“右乳有疑似肿瘤，我们需要进一步的取样化验。另外，你已怀孕近十周，自己知道吗？你需要跟家属商量下，以便下一步的手术。”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，一下子就没有意识了。
醒来时，袁山握着我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，我看到他头上窜出来几根白发，觉得有些伤感。这些年，他也是累了吧。下意识地想伸手给他拔了，这一动，袁山便醒了。
他满脸的焦急不是装的：“你怎么这么大意，怀孕了都不知道吗？要是医生粗心给你拍了X光片，我们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！”
我心里很不屑，外面那个女人肚子已经这么大了，他怎么还能在我面前演的如此情真意切。
04
最近越来越嗜睡了，我问女儿：“妈妈给你生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，以后我们一起过，好吗？”
女儿还不懂，一脸懵懂说：“好呀，爸爸昨天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了，我会好好爱她的。”
我本就舍不得跟这七年的感情一刀两断，怎奈老天又给了我一条生命的牵绊。
医院拿化验报告，医院门口围了很多人，我本无心看热闹，一婆婆说：“一尸两命啊，真是可惜，怎么想不开要跳楼呢。”
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，感觉这热闹一定和那女人有关。
顺着人群望去，果然看到了袁山立在人群中间，一群医生和护士正在抢救，最终女人抢救无效死亡。
一个闹剧就这样戛然而止了，我冷眼看着这一切，没有靠近。
回到家，袁山脸色凝重地坐着，桌上放着一盅老母鸡汤，看我回来，手忙脚乱地准备盛汤。
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，就这样还未等我质问，就无声无息落下了地。
老天或许是看我太可怜，肿瘤的化验结果是良性的，只需手术取掉即可，我觉得白白捡了一条命。
手术后，袁山前前后后照顾我，没有丝毫怠慢，水果都切成细细的块，仔细的插上牙签。医院里的护士都夸我好运气，找了个完美老公，我也尝试着将那个女人忘掉，尝试着无声无息的自我救赎。
袁山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我这段时间的异常，以为我是为病情担心，一个劲地劝我没事了。
或许一场婚姻的波澜就这样归于平静了，两个人的内心都封锁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。
05
一天夜里，袁山急吼吼扑过来，却还是失败了。袁山倒在我怀里哭了，我才知道事情的始末。
那个女人是袁山大学时的同学，也是他暗恋的对象。
袁山这个呆学霸，一直以男闺蜜的身份观望着她的幸福。
后来学校给出一个留学的名额，女人的男友约了袁山喝酒：“我知道你爱她，只要你愿意，我把她让给你，你把留学名额让给我。反正我也是和她玩的，正准备提分手呢。学校那边也好说，只要你愿意，让我爸捐点钱就好办。”
袁山一个拳头打了过去，之后他还是同意了，他舍不得女人继续被骗下去。
后来袁山就和女人恋爱了，那三年的时光里，女人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。以至于袁山真的以为她爱上了自己，然而就在他们已经准备要订婚时，女孩的男友回国了，女孩也消失了。
后来，袁山和女人就没有再见过面。直到后来女人找到了他，说自己怀孕了，想让袁山帮忙照顾自己到孩子出生。
那是陪伴他所有青春的女孩，袁山不忍拒绝，又不想让我多心，才偷偷地照顾。
袁山多医院产检，她就是不肯。最后要生产时，趁袁山去缴费的时候，她跳了下去，给他留下一张纸条：“我被他传染了艾滋，没有打阻断，所以孩子肯定也会感染的。本来我想着和孩子一起能活多久是多久，而你如果想从我这占便宜，艾滋也定会传染给你。
但你从没有过，以前是你带给我阳光，现在也是。但我决定走了，不让孩子来世上遭一次罪了，也不拖累你这个好人了。”
袁山求我原谅他的过去和隐瞒，他虽动过心，也只是以前，如今只有对我们娘三的责任。
我方知那句“往前走，莫回头”的真正含义，我把袁山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，小宝配合的踢了几下，我知道一切都会好的。
都说婚姻是围城，没进去时觉得围城内肯定风光迤逦，进去后，才发现谁的生活都有一地鸡毛。
这世间事总不能事事顺心，件件如意。谁的婚姻里不都是柴米油盐酱醋，调和调和才是蜜一样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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