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,是草的季节。
秋夜,借一缕圆月之光,
低头细看,草丛影影绰绰,
几只小虫窸窸窣窣,翅翼上都染上了月色。
柴田是真《月下秋草图屏风》之一现藏于大都会博物馆秋之七草
七种秋天山野中最典型的植物
出自日本古代诗歌总集《万叶集》
选择从古至今非常有普适性、
且经过审美提炼的七种花草
萩(はぎ)の花(はな)
尾花葛花(をばなくずはな)
なでしこの花(はな)
をみなへし
また藤袴(ふじはかま)
朝顔(あさがほ)の花(はな)
——山上忆良
非常简单的一首和歌,只是将秋天最常见的几种植物进行罗列,却让人不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秋意。
萩
中文名:胡枝子
花语:沉思,害羞。
“萩”,为日本独创的汉字,意为秋天开花的植物,与“椿”指山茶,为春天开花的植物类似。
孟秋时分,阴气渐重,胡枝子的枝条长而柔软,白露时节露水凝重。早晨远行的人看见胡枝子的花枝上沾满了露水,将枝条压得卧到了地上,觉得这是很伤感的情景。
《万叶集》里的歌人唱道:
试折胡枝子,
萩花尽落英。
惜哉枝折后,
白露也同倾。
但在宫中女官清少纳言眼里也是很可爱的:“胡枝子原先看起来是挺沉重的样子,待露晞之后,径自枝动,也无人触摸,竟会忽然向上弹起,有趣得很。”
不管是感伤露重湿衣人难行,还是欣赏露浓华重待日晞,都带着强烈的“物哀”之象,是古时的人们注意到草木细微之处的怜惜与赞叹,并表达出来。
秋天的原野上草花已然不多,古时园艺尚不发达,能移植在庭园的花木更少,人们看见了开紫红色花的胡枝子,长条柔枝,碎花引蔓,怎不眼前一亮。
他们从胡枝子开始,于草丛中捡拾出了七种草花来描摹秋日之景,开启自然之门,唱响了传至今日仍长盛不衰的《秋之七草歌》声,成为秋季的代表。
在《万叶集》的时代,胡枝子也是爱情之花。据说男子把胡枝子插在女方的发际,表示一生一世永不离弃。
《万叶集》有许多与胡枝子相关的恋歌,如:
爱人植花慰相思,
秋深胡枝花盛开。
身着和胡枝子花一样深紫或淡紫衣服的少女,与情人在朝露未晞时晨约会,情人为女子折下一枝胡枝子,插在发间,这种静美,无以言表。
歌人唱道:胡枝子花将残;不插发间饰,难道,只徒还。见到胡枝子,不能不折一枝插在发间,足见其爱之深。
现代,日本人仍然习惯在中秋赏月时,插一枝胡枝子于花瓶中。
葛花
中文名:粉葛花,甘葛龙
在《诗经》中,有十篇提到葛,因为葛很早就被用于编织或织布,葛根粉也可食用。多是借葛藤缠绕,喻男女爱情。
日本的古诗中这样唱它:
庙宇墙上葛,
虽然仗神力,
不敢抗秋气,
亦已变颜色。
抚子花
中文名:石竹,常夏,瞿麦
花语:思慕,一直爱我
瞿麦,在日本也叫抚子花,也代表那些外表柔弱、内心坚韧刚烈的女人。
《源氏物语》里多次提到此花,其中最让人感伤的是夕颜和头中将间互答的诗:
败壁荒山里,频年寂寂春。
愿君怜抚子,叨沐雨露恩。
这是夕颜写给头中将的,此处抚子指二人的女儿也就是后来的玉曼。
头中将回诗:“群花历乱开,烂漫多姿色。独怜常夏花,秀美真无匹。”
夕颜的答诗是:“哀此拂尘袖,频年泪不乾。秋来风色厉,常夏早摧残。”
男子的自私、女子的痴情一目了然。
酒井抱一夏秋草図屏風左补图中植物:芒草、葛、茑(爬山虎)、女郎花(败酱)。
酒井抱一夏秋草図屏風右部图中植物:芒草、百合、昼颜(篱天剑)、抚子(瞿麦)。
尾花
中文名:芒,狗尾草
花语:秋意原野上一片枯*,顿生凄凉之感
日本花道家川濑敏郎说:“自古以来,覆盖着国土的芒草原野,无论在谁的眼中,都是令人感到亲切的风景。即使作为实用品,从屋顶的茅草到草编的炭包、扫帚等身边的东西,芒草对于日本人来说都是一种缘分很深的草。大概与稻子有着同等的地位。”
秋日,走在山野中。山风吹过,芒花飞雪,飘然若仙,一时间空灵俱清。那一刻正如日本作家德富芦花所言:“我听到了‘闲寂’本身到底是一种什么声音。”
秋野萧瑟,胜似繁华。
川濑敏郎作品
诚如诗人小野小町所说:
万物难为有,
无常似尾花。
空蝉如此世,
幻灭若朝霞。
女郎花
中文名:女萝花
花语:美女,纯洁之恋
女郎花是在晚夏至秋之间绽放的花朵,是小米般细小的*花,纯洁而纤弱。
日本古传说中,一个女子因为恨男子的无情,投水而死,衣服朽化为花,就叫做女儿花。古歌中有“女郎花艳艳,秋野竞芬芳。喋喋叨叨者,时光亦不长”。女郎花作为代表秋天的花草,于日本人的功用不仅在观赏以助秋思,还作了月令之花或配色之名以反映时节。女郎花在日本花道中是秋日常用的花材
选自小原流《插花》杂志
藤袴
又名:兰草,香草
花语:犹豫,踌躇
藤袴,或曰泽兰,其实不是兰,而是菊科泽兰属,山野中择水而生,有蒲公英一样的白色茸毛。范成大《菊谱》云:“紫菊,一名孩儿菊,花如紫茸,丛茁细碎,微有菊香,或云即泽兰也。”
高高一丛,碎碎的淡紫色小花团簇,不惹眼却别有风情。
日本的藤袴,得名也是因为古时日本人将其叶子放在小袋里,然后挂在裤带上,所以名字有个袴字。
日本古诗中云:
秋草名藤袴,
抛残在野郊。
不知谁脱下,
只觉异香飘。
朝颜
中文名:桔梗
花语:不变的爱
纤细的茎,丛状生长,单瓣花,带着野花特具的散漫气息。
过去的日本学者曾在朝颜、木槿、昼颜、桔梗这几种植物间讨论犹疑,最终达成共识,普遍公认是桔梗。
大约在8月中下旬,便能观察到桔梗最初的花苞了。小小的铃铛状,然后像吹气一样地鼓起来,蓝色的五芒星纹开始出现,慢慢的,这气球通体变蓝,直到某个清晨,蓝气球的五扇门里有一扇悄悄地打开了,一颗非常端庄的胖星星,盛开在初秋犹带暑意的风里。
在日本,桔梗被赋予了神秘的力量。
因《阴阳师》系列爆红的安倍晴明,他在施法时使用的五芒星纹,便是由桔梗花的形状变化而来。如今的神社内,遍植桔梗,从盛夏到初秋,蓝色和白色的花朵盛开。
七草都是平凡可见的小花草,朴实无华,沉静爱怜,正反映了日本人喜爱自然的纤细美感。日语里有一首小孩子的《春之七草和秋之七草的记忆歌谣》,词句简单,似可借以了解秋草之味的真谛。唱的是:
胡枝子、芒茅
葛蔓、女郎花、泽兰
铃铛草、瞿麦花
随风摇曳
原野里明月初上
真感人,真感人,真感人
秋天画的
秋山明净,最适宜放下琐事,四处走走看,且留存这秋天的况味,这时间的寂静。
在山野中,你可以找到几种秋草呢?
秋色是丰收,亦是凋零。可明亮,亦可萧索。不如把满目秋意通过自己的双手,摘取融入进插花作品中。日本小原流花道秋季入门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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