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说的“买花”,主要是买切花,而非盆花,盆花我买了多年,但因阳光、通风等条件不好,又拙于养护,没过多久便凋残了。屡屡受挫之后,我开始买切花养眼怡心,不料别有天地。
缤纷杨瑞芬
丰台的*土岗花卉市场是北京最大的切花批发市场之一,我去过几次。那里是切花抵京后的第一站,弥漫着浓郁泥土气息的切花在这里“解散”,迅速抵达全城花店。这两年,我常去小区附近一个农贸市场的花店,店主是一对来自山东的年轻夫妇,来的次数多了,和店主也熟络起来,他们了解我的喜好,时常向我推荐一些新到的品种。这和网购不一样,我在网上订过花,由快递定期送到家里,然而两三回过后,花的品种和鲜活度大打折扣,有的花如同长途跋涉而来的旅人,满是疲色,让人不忍凝目。
切花首先就是要新鲜,店主会把刚到的花递上,让你过目,供你挑选。从这家花店,我带回了许多花,玫瑰、康乃馨、百合、剑兰这些当家“花旦”自不用说,更有郁金香、芍药、绣球、睡莲、茉莉、洋桔梗、矢车菊、大丽花、风铃、雪梅、蕙兰……这些“花客”到家后,我为它们挑选花瓶,一一打理、安顿好。放眼望去,果然是姹紫嫣红,活色生香。
英国诗人布莱克曾说:“经过多少世纪的努力,才造就了一朵小花。”一朵花能来到世界,真不知要走过多么遥远的生命路程,它能进入自家门,实在值得以“贵宾”的礼遇相待。就说玫瑰吧,虽然人们经常在公园里和马路两旁见到它的真身或近亲——月季和蔷薇,炫目于那一派群芳争艳的绚烂,但只有久久“晤对”,才能细睹其绸缪宛转的花形,在低回容与的神态中,体味那令人神往的“一花一世界”。何况玫瑰还有那么缤纷的色彩——绛紫、桃红、明*、玉白、靛蓝……尽管这是人工着意“配置”的结果,却仍要为造化的浪漫所倾倒。
若论花的色彩,当然要提到“绣球”,在粉红、淡蓝之外,又有珍珠白、丁香紫、浅豆绿,不一而足。此花的形貌,也堪称“正大仙容”,我买过一朵硕大的玫瑰红绣球,放在几上,忽如屋里稳稳地停留了一朵火烧云。
若论花的形态之奇,又莫如“鹤望兰”,它还有一个名字“天堂鸟”,花瓣恰似夭矫的飞翼,一副直上凌霄的姿态。此花原产于非洲,是真正的“远客”。同为“远客”的还有“南非公主”,它的出身十分高贵,花瓣拱卫,蕊成球状端居其中,故又称“帝王花”。不过我觉得它与国色天香的牡丹相比,其华贵闳肆,犹逊一筹。相较于“南非公主”,我更喜欢“扶郎”,它也来自非洲,却十分亲民,关于它的民间传说,美好动人:据说非洲东南部的马达加斯加有个名叫斯朗伊妮的少女,从小就喜欢种茎枝微弯、花朵低垂的野花,当她举办婚礼时,要求厅堂多用这种野花来装饰。参加婚礼的宾客载歌载舞,频频祝酒,酒量不大的新郎没喝多少便垂头弯腰,东倾西斜,新娘只好将他扶进洞房。众人看到此景,想起她素来喜爱的野花,异口同声道:“那花可真像扶郎!”自此,“扶郎”的名字便叫开了。
各位“花客”都有不凡的故事,真是说来话长,如同杜甫所言,要“嫩蕊商量细细开”了。
为了切花盛开的时间更长,非但要每天换水,将花插入瓶中时,还要斜切其茎,以更好汲取水分;如能备上阿司匹林粉和VC粉,就更好了。“花懂人关心”——悉心呵护,它们确实会“细细开”,仿佛有意延宕时间的步履。
但我也清楚地知道,一旦它们盛开,凋谢几乎会同时到来——这特别容易使人联想到人生易逝,进而为之伤感,抑或激起别种浪漫的情思,所以日本人会在樱花盛开的时候聚集于树下,饮酒唱歌,一抒情怀;苏东坡也有“只恐夜深花睡去,故烧高烛照红妆”的名句,吐露其不胜珍爱之心。我的粗浅观察,花朵盛开时最吸引人的,不仅是色彩,不仅是姿态,还有那喷薄而出的生命力,在这个“高光时刻”,它们周身都笼罩着光华,似乎在展示一种神圣的天启。有时候,我觉得自己真不该错过此景,看花人需要点亮心上的“高烛”,多多守望才好。但我着实也没“痴”到为之不眠的程度,就寝时,或请它们“移驾”到卧室,虽然不会睁眼看到天明,在午夜梦回之际,犹能一瞥其生命浓艳,也算是对它的珍惜与“目送”。
细究自己,这也算是一种心情吧。人之一生,都有自己的“盛开”时刻,与花相比,说长还长,说短不短,若放在宏观世界看,不过短短一瞬。或是时代条件所限,或是不曾珍惜,生命的“盛开”时刻等闲放过了,如此珍惜花朵,其中也许有几分铭心刻骨的追悔吧。
我们还是应该庆幸,现在早已不是“此花开尽更无花”的年代,不需要“既滋兰之九畹兮,又树蕙之百亩”,花农的辛勤培植,使得一年四季都有切花供应,可以日日与“精英”聚会,轻轻抹去季节更替带来的惆怅,饱览生命之美。当然,这不免是要花些“银子”的。一次,小区的一位保安看我买花回来,说:“你家又有人过生日?”“不是啊。”他很疑惑:“这不是白费钱吗?”我问他一周抽几包烟,他说两三包吧。我说这就抵你抽烟的钱。我没说出的话是,烟伤身,花养心,后者既然如此划得来,我何乐而不为!
(原标题:买花者言)
来源:北京晚报作者:金宏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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